文 / 陳秀洪 圖 / 呂波

　　一頭金發(fā)，滿臉笑意，94歲了，竟如此精神矍鑠，這是誰？

　　前不久，在泉州西街偶遇泉州籍散文家龔書綿，驚喜之余，方知她每年都會趕著春節(jié)元宵回鄉(xiāng)。這次又是從臺灣獨自一人回來，還是一樣，只在西街肅清門廣場邊的一家民宿提前訂了房間。

　　古榕巷宗祠前懸掛的“世翰林第”匾額很早就不見了，小時候的家“通政巷龔”也回不去了。

　　沒關(guān)系，她就是想故鄉(xiāng)，想泉州。踏上這塊土地，就是家。趁此機會，我們也聽一聽94歲“泉州女孩”的故事。

　　龔書綿：泉州籍，臺北師范學(xué)院教授，散文家、畫家、詩人；青年時赴臺從事教育未歸，現(xiàn)常居臺灣。

書香世家里的大家閨秀

　　年輕時候的龔書綿，初中就讀泉州五中（晉中），有“晉中三杰”美譽

　　龔書綿出生于1924年。她們龔家是泉州出了名的書香門第。自清乾隆以來，因“一門八文魁 三代兩翰林”而有“翰林龔”的美譽。現(xiàn)居廈門鼓浪嶼的詩人舒婷也是龔家后人。“舒”同“書”，她們實為堂姐妹。

　　那天，有人到客棧拜訪龔書綿，想邀請她去做一次“文化講堂”。大家慕著她的身份，散文家、詩人、畫家、翰林龔后人，聊點什么都可以。她說，“不不不，我只是一個家庭主婦。”

　　“我也在柴米油鹽里過著煙火氣的生活，忙里偷閑，被我先生逼著寫文章畫畫而已。”龔書綿曾參與國內(nèi)外畫展數(shù)十回，獲臺灣美展佳作獎、日本水墨畫等多個獎項，并著有散文集《芳草山莊》《鄉(xiāng)情萬縷》《龔書綿詩文集》等。

　　這些文學(xué)果實，是父親和丈夫為她種下的。她總是這樣謙虛地說。出生在泉州龔家這樣的書香世家，是她的福氣，也是龔家的善果。

　　她還清晰地記得小時候讀書的景象：“書房里有很多小孩，都是本家人，包括一房二房到六房的青少年。大家聚在一起，由四伯父、六伯父和我父親教授《三字經(jīng)》《千家詩》《古文觀止》等等，也教做對子，比方說‘天對地’‘筆架對棋盤’‘父對母’……還讓我們背誦，很多意思不了解，我就問伯父們，他們說不了解沒關(guān)系，先慢慢記下來，長大后你就會理解。”

　　“父親吟詩的時候喜歡搖頭晃腦，用曲調(diào)的節(jié)奏來吟誦《唐詩》，特別好聽，我也跟著背。母親則是身教。早起打掃庭院時，她會一邊教我念《朱子家訓(xùn)》里的‘黎明即起，灑掃庭除……’，然后解釋給我聽，女孩子應(yīng)該怎樣怎樣。父親母親有時候還表演琴瑟和鳴，一個談彈琵琶，一個拉二胡三弦或吹笛子洞簫……”

　　龔書綿的母親也是大家閨秀，也識書吟詩。她不專門教小書綿功課，而是教她做女孩的道理：吃飯時，雙臂不橫臥桌面，不可說話，笑不要大聲，穿睡衣不出房門；待人要溫和，不跟小販斤斤計較；母親縫好的衣服，小書綿要負責(zé)袖口包邊；廚房里成捆的原木柴，你也要負責(zé)劈開……

　　“親恩浩蕩泣難還……”

　　1991年，龔書綿終于重新踏上故土，只是物是人非，雙親已相繼離世。正是在那時候，近70歲的她，才真正開始用格律寫詩。年事已高，卻固執(zhí)地一次次重返大陸，哪怕一人獨行。

　　詩如酒，千杯太少，或者是為了慰藉那在他鄉(xiāng)異地空響了半輩子的心。